个全年级第一,这是一个好苗子,放在自己手上他怕屈了材。“耀先,你们家新生真是伶俐呀。”皇甫老师过来先夸新生一句。
耀先赶紧说:“这全是皇甫老师教的好,能遇上你这样的好老师,是新生一辈子的福气。”耀先和月儿知道新生又在全公社考了个第一,但他们没有沾沾自喜,他们把这份成绩,这份荣誉归在皇甫老师名下,他们向皇甫老师表达的是最真诚的谢意。“哪里呀,是新生自己有这份天赋,我还不知道自己的那点水。”难得呀,人贵有自知之明,皇甫老师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。他低声再对耀先说:“新生这孩子将来肯定能有大出息,我的这两把刷子真的不行,我有一个想法,为了不影响孩子将来的前途,你们还是想办法把孩子转到三合镇去吧,三合镇学校里有个好老师,是省上下放来的一个右派,断了一条腿,但教书没的说,现在连县城里的干部都把孩子往三合镇送。”
耀先月儿怎么能没想到儿子的将来呢,儿子的将来也就是他们的将来呀。耀先月儿日日夜夜想的都是这些,十多年来他们过的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呀。他们自己没有能力改变这种不幸的生活,他们就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,希望儿子将来能使这种苦难和屈辱的生活得到根本彻底的改变,希望儿子最终能使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,希望儿子能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,希望儿子能成为国家和社会的栋梁。在儿子身上他们寄托着太多太多的期望。但是他们生活在这样的现实里,他们不可能把儿子送到三合镇那样的好学校去接受更好的教育。不是他们不想,而是条件不允许,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方方面面的条件都不允许。他们是被管制的对象,连卧马沟都不许出去,怎么又能把儿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。
对三合镇耀先是很熟悉的,小时候他就是在三合镇的三官庙里上的学。可是现在不能和过去比。耀先苦苦地笑笑,说:“缓上两年,现在是困难时期,等困难过去再说这事。”皇甫老师端起碗吸溜一口饭很认真地说:“这可是件正经事,孩子的前途是最要紧的,缓两年也行,三合镇有中学,中学一定要让新生去那里上。”
月儿看着皇甫老师感激地笑笑,就在心里默默地念诵一句:但愿新生能到三合镇去上中学,但愿新生将来能有大出息。
水仙掌上大灶上的勺把子时间不长,就替吴根才发愁起来,这怎么能长久呢?全村这么多人,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张着一张嘴到点就来吃,到点就来吃,真的就是吃上共产主义的大锅饭了。可现在还没有到了共产主义,现在是困难时期,库房里的粮食不是丰满的装不下溢的往外流,库里就那么一点点粮食吃完了吃啥呀?这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,这是整个卧马沟全村人的大问题。水仙和卧马沟所有的女人一样,没有文化,对大道理知道的不多,但是对共产主义还是略略知道一些,这些年来只要公社县里下来干部,无论是多大的人物,都会对老百姓天花乱坠地讲说一通共产主义,就连山上的瞎眼老婆婆都知道共产主义好:点灯不用油,犁地不用牛,电灯电话,楼上楼下,家家柜满囤溢,穿的吃的不发愁,人人布袋里都有花不完的钱票票。实际呢?实际上是个啥?干部们说了这么多年,却让老百姓过上了困难日子,连饭都吃不饱了。这往后干部们说的话还能再信吗?美好的共产主义还敢再想吗?
水仙真的替吴根才发愁,替吴根才发愁实际上也是替自己发愁,替全卧马沟人发愁。水仙每天都要进库里去领兑粮食,库里就那么一点粮食,领一点就少一点,眼见着就没了。库里的粮食没了,那敞开口的大锅饭还有么?锅里没饭了,全村人拿着碗过来吃啥呀?水仙不敢把这话说给吴根才,就先说给自己的男人李丁民。
一向稳稳重重的李丁民心里也咯咯漾漾地沉不住气了,可他又有啥办法,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现实,赶上困难时期了,上面统一安排让搞大锅灶,你不搞能行吗。“唉!”李丁民把他那细长的眼睛眯缝起来,深长地哀叹一声,也只好听天由命了。这个时候一个人的作用就像是河滩里的一粒沙子,太小太小太微不足道了。
谁说吴根才不发愁。吴根才愁的头顶上都有了白丝,原来他可是有一头乌顶顶黑的黑头发呀。保管员李中原五次三番地在他耳根子底下说:库里的粮食不多了,库里的粮食不多了。多不多还用你说,吴根才当了这么多年队长,心里还能没个底,就和自己家过日子一样,他知道队里的底子有多厚。穷家难当,他比谁都愁的厉害。卧马沟三十二户,原来就有三十二个当家操心的人。穷日子富日子自己当家自己过,各操各的心,自己的娃子自己哄,自己的老婆自己养。现在可好,原来的三十二户变成集体一户,原来三十二个当家操心人,现在都成了甩手大闲人。不分口粮不开伙,谁还能操上心。他吴根才就成了全卧马沟唯一的当家人,他一个人承担起原来三十二个人才能承担起的责任。山一样重的责任都快把他压爬下了,他那里能承担的起。去年的困难比今年大,把口粮分下去,大家各操各的心,都熬挺过来了。今年把口粮集中起来吃大锅饭,这日子就难熬。把口粮分下去,就是把大困难分成小
第二十一章02(6/10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